黑太

【白井黑子生贺黑琴48h】愿为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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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变故

     “咚！——咚！——”医院的寂静走廊上，突然闯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的主人似乎极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在无法压抑的不安的驱使下，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哈……哈……”顾不得自己的呼吸渐渐紊乱，茶色短发的少女——御坂美琴，正一言不发地快速走向某间病房。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迈开腿来奔跑，想要立马到现场确认一下，刚才在电话中医生提到的那个“不容乐观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里了……”转过几个弯，直走了一段距离后，少女在某间病房不远处放慢了脚步，但并没有停下来。迅速瞄了一眼门牌号及底下的“白井黒子”字样后，她伸手想要大力推开门。但手却因心中忽然划过的某个想法在空中一滞，犹豫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门把手、旋开。

     “那个，打扰了。”美琴的目光最先触及到的是静静站立在病床旁的白大褂医生，“请问我的朋友……”

     “哦，你来了。”医生转过身来，不是往常那个脸形酷似呱太的医生，而是一个方形脸、戴着黑框反光眼镜的普通医生，“她的外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虽然目前还没醒过来，不过不必太担心。”

     “嗯，谢谢医生。”美琴轻手轻脚地踱进来，“但是，电话中说的那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她的视线落到病床上那个少女脸部的一瞬间。

     “嗯……如你所见。”医生低头推了下眼镜，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凝重，“这位小姐的双眼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以我们的水平，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疼痛，没法完全治好她。”

     “噔——”美琴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突然漏了半拍。她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那碍眼的绷带上挪开，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扭过头望向医生。

     “那……但是，你们这里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医生吗？就是那个，长得很像呱太的医生？”美琴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不巧，那位医生现在不在这里。”方脸医生表情平静，但语气中夹杂着无奈，“我们也不知道他突然被调到哪里去了，医院也联系不上。他临走前说大概三天左右会回来，但是……这位小姐，可能等不了三天了。”

     “！”美琴的瞳孔骤然放大，微微张嘴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压下那股冲动，等医生说下去。

     “从她的伤情来看，如果不在两天之内完成一个眼部手术的话，她以后……可能就只能在黑暗中生活了。”

     “在、在黑暗中生活，是指……”美琴的嘴唇开始颤抖，虽然她的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却怎么也吐不出后面几个字。

     “是的。她会——永、久、失、明。”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美琴的耳膜穿过，却如大山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对仅仅十四岁的豆蔻少女来说，失明什么的根本就没想过，如今突然被告知“自己的朋友可能即将失明”这样的消息，这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没……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吗？”美琴不自觉攥紧了拳头，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嗯……如果只是眼部受伤的话，我们还可以尝试一下给她做手术，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失明。但现在的情况是，”医生说着，目光扫过病床上少女的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她的身体目前还很虚弱。这个时候做手术，可能会对她的整个身体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一旦伤情没能控制好甚至恶化，不排除会对她生命造成一定威胁的可能。”

     “生……命危险？”美琴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思维似乎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没错。所以，我们想要跟你确认一下——是冒着这样的危险让我们给她做手术，还是冒着失明的风险等那位医生回来？”

     “这个，我……”突然摆在眼前的选择让美琴一瞬间慌了神，她下意识抓了一把头发。

     “……让我考虑一下吧。”沉默片刻，她给出了这个答案。

     “嗯。不过你最好尽快给我答复，时间拖得越久，手术成功的概率越低。”医生将手插进口袋中，从美琴身旁经过。瞅到少女脸上一丝痛苦和纠结的神情，医生脚步微顿，又送上一句低语：“说到底所有的情况都只是一种可能性，看你心中什么更重要。”

     “可能性……”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轻的关门声，美琴终于像失去所有力气般扑倒在床前。

       夕阳的余晖悄悄洒进这间小小的病房，笼罩住少女的身体。美琴微微抬起头，橘红色的光线轻轻拍在那略显疲惫的脸庞上。她稍稍支棱起自己的上身，移动视线，盯住自己摊开的手掌心。

     “如果黑子失明了的话， 连这平常的景象都见不到了吧……”掌心轻轻摇曳的一团光影，此刻看来是那么美丽，又那么残酷。

       慢慢合上手掌，美琴的目光在眼前少女伤痕遍布的手臂和她缠着绷带的脸之间来回游移着。

       黑子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险境吧，如果她醒过来的话，我该怎么跟她说明这件事呢……失去视力对黑子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样事物？要一直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这些对她来说应该都不是最重要的吧……

       想到这，美琴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置于床头柜上、那个已经残缺不堪的风纪委员袖章。

       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守护她所坚信的正义以及自己的朋友，这可能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吧……说不定她还会为此接受那个不能保证她安全的手术……

       美琴的侧脸不经意淌过一滴冷汗。

       不，不行，这样的风险太大了，万一……万一真的变成最坏的结果，我就连现在这样的她都见不到了……不，不要……那样的结果，我才不要！

       被这个想法一刺激，美琴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伸手想要握住黑子的手，仿佛她下一秒就会不见似的。可她的心却在看到那些还残留着血迹的伤痕时再次被刺痛，伸过去的手也默默地缩了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笨蛋学妹呢？为什么我明明发誓要守护周围的人，却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呢？……

       指甲不知不觉间陷进了皮肤中，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美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黑子每次执行任务回来，身上或多或少会带着伤。那个笨蛋，总是会在受伤后故意避开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而我每次虽然表面上配合着她的“演出”，心里却觉得她其实没必要那么拼命。为了不相识的人奋不顾身，即使受了伤也满脑子想着完成任务，真是笨死了……尽管这么想，美琴当然也明白黑子对“维护正义”这件事有多认真和执着。所以，虽然一直暗地里担心着这样的她会不会有一天遭遇不测，美琴也还是默默尊重、支持着她。直到现在这一刻……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后悔？自责？悲伤？……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这种情绪的漩涡里挣扎，太不像我了……或许现在立马行动起来会比较好吧……去找那个呱太医生，请求他早点回来，毕竟一直等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发生。

     “嘶——呼——”美琴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暂时抛开了眼里的不安，换上了坚定。

     “黑子，我一定会想办法的。等我。”美琴最后望了病床上的少女一眼，留下这温柔又坚定的话语，毅然转身离开了病房。

 

Ⅱ.迷茫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一直静卧在床的少女突然动了下指头。她看起来就像是刚好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醒了，但实际上，早在美琴到医院之前，医生和护士在谈论她的病情时，她就已经恢复一点意识了，尽管很模糊。

       隐约之间，黑子的脑中断断续续地涌入一些残缺的词汇，她大致可以猜到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但对于自己的身体究竟变成了一副什么模样却一概不知。她想要爬起来问个清楚，可是每当她稍微挪动一下，身体各处就会传来警告似的疼痛，逼得她不得不老老实实躺着。

       最让她在意的是，眼部传来的一阵阵剧痛。不管是尝试着睁开眼睛还是简单地活动一下眼珠，都能体验到前所未有的痛感。而被什么东西裹住的质感，更是进一步让黑子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可能受了不小的伤。具体伤到什么程度还有待确定，不过应该不会有事吧——学园都市里有医术非常高超的医生，这点小小的眼伤应该还难不倒他。

       黑子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那个长得很像呱太的医生。啊，说起来，那个医生还被姐姐大人当做过活生生的呱太呢……诶，姐、姐姐大人？……涣散的意识在触碰到某个碎片后忽然聚合了一部分。

       对了，姐姐大人现在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吧，虽然可能迟早会知道，不过要是伤得不太重还是尽量别让她知道吧，反正受伤什么的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没必要让姐姐大人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担心。

       然而，此刻的黑子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后来，医生语气严肃地把美琴叫来，黑子才算是在他们的对话中勉强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美琴刚到时，黑子虽然隐约察觉到了，但意识还是处于朦胧状态，所以并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就跟在熟睡一样。可当“失明”这个词和美琴逐渐变调的声音传进黑子的耳朵里时，少女的大脑才算是受到了一定刺激，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

       在医生走了之后，这种清醒度就达到了巅峰，但同时，黑子心里的痛苦也被调到了最高值。所以，虽然之后美琴不均匀的呼吸以及逐渐加重的喘息声都准确无误地到达了黑子的耳内，可她却无法作出回应。她其实很想起身用温柔的话语安慰自己的姐姐大人，很可惜，第一次遭遇这种打击的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如美琴所猜测的那样，失去视力对黑子来说可不仅仅意味着“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么简单。失去了视力就意味着自己的能力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了，能力不足就难以再有效打击犯罪，不能继续维持社会治安也就意味着，自己离成为正义的伙伴越来越远，甚至此生无缘……光是想到这个，黑子就觉得自己心理上的伤痛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伤痛。

       为正义而战是黑子从小的梦想，那种深根于心的希望和期待一直都如火焰般在黑子的灵魂深处燃烧，不曾熄灭。黑子从来都不会感到迷茫，因为她有明确的方向。但现在……黑子心中那条明确清晰的道路，开始在现实的阻挠下分崩离析了。她明知道自己该往哪走，可是，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她只剩自己脚下的那块土地了。要不要赌一把？赢了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在既定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可是……一旦输了的话，自己就连脚下那片唯一的土地也没有了……要怎么办……

       黑子的手不安地扭动着，无意间碰到了美琴刚趴过的那部分床单，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姐姐大人……

       黑子的唇下意识抿紧了。是的，黑子不是那种怕死的人，不然也不会积极参与到各种危险的任务中去，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她的姐姐大人。

       如果自己不在了，美琴是不是又会回到与她相遇前的状况？没有一个亲近的朋友，虽然处于团体中央却无法融入，始终是形单影只……但是，自己如果作为一个盲人待在美琴身边的话，肯定会成为她的累赘吧……啊不对，那样的话自己可能连常磐台都进不了吧，搞不好会被安排进特殊的盲人学校之类的，平常也很难再见到姐姐大人了……似乎怎么想都不会有好结果呢……

       黑子就这样静静地平躺、思考着，直到脑袋开始疼痛才暂时抛开了那些迷茫，只是呆呆地“注视”天花板。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严严实实的绷带完全封锁了她的视线；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许什么也做不了。无边的黑暗消磨着她的心智，也吞噬着她对周围事物的感知。即使只是在这个小小的病房内，她也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知。人最恐惧的莫过于未知，而黑子现在就被迫面临这种状况。

       根据周围的安静程度来判断，现在应该是夜晚了。陪伴着病床上这个孤零零的少女的，只有窗外不时响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和病房外忽轻忽重的车轮滚动声。这些半夜响起的怪声通常会吓到医院里的孩子们，但这还吓不到黑子。

       应该只是普通的鸟鸣和巡逻护士推车的声音吧，没什么好怕的……黑子冷静地思考着。事物一旦被理解了，就失去它的神秘之处了。除非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幽灵……

       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得一激灵，黑子下意识伸出手去在空中抓了一把。当然不可能抓得到什么，倒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动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黑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看不到、又摸不着……现在就是有个幽灵站在我面前，只要ta不发声，我也根本感知不到ta的存在。不说幽灵，现在哪怕有个人一声不吭地站在这里，我也……

       不这么想还好，思维一旦走到了这条线上就回不去了。

       一瞬间，黑子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周围仿佛出现了很多双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们知道黑子无法摸清其具体位置，于是肆无忌惮地将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即使不发出声音，黑子也能在那目光里感受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嘲笑，笑她的狼狈不堪，笑她的无能为力。

       可恶，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脸上渗出丝丝冷汗，年仅13岁的少女在一阵战栗中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将头别向窗户的方向。今晚是月圆之夜吧，姐姐大人现在在干些什么呢？已经睡了吗？不会睡前还要玩会儿呱太指偶吧，太幼稚了哈哈……

       想到这，黑子因惊恐而僵硬的脸逐渐缓和下来，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在这冰冷的夜晚，唯一能驱逐少女内心黑暗、让她感到光明和温暖的，只有那张温柔俏丽的面庞了。好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Ⅲ.陪伴

       天色微亮。

     “嗯……”宾馆某一间房内，处于浅睡状态下的茶发少女忽然眉头一皱，醒了过来。

     “啊咧，我怎么睡过去了……”美琴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刚好瞅到镜子里，自己脸上一道滑稽的印子。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就扑在一张临时搞来的地图和一支黑笔上睡着了。

     “啊啊，我可真是……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美琴揉揉双眼，再睁开。随着地图上一道道黑色的标记渐渐清晰，美琴的思路也在慢慢恢复清晰。

       昨天离开黑子的病房后，美琴就在那家医院询问了呱太医生具体离开的时间。接着，用一系列熟练的操作从附近的监控中发现了他离开时乘坐的神秘漆黑轿车并一路追踪。本以为能这样一直追到目的地，可医生却在某个地方突然下了车，然后拐进了一个监控拍不到的死角。从那里开始，附近的监控就再也没出现他的身影。

       美琴到那个死角附近去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说，那里也许隐藏着一个外人所不知的秘密通道。总之线索就此中断。无奈之下，美琴只好通过当地的地图去医生可能在的医院挨个询问，就这样忙活到大半夜。直到困意如猛兽般袭来，她才在附近临时找了个旅馆住下。即便进了宾馆，美琴也没立刻躺下，而是在床上对搜索过的地方做着标记，思考剩下医生可能的所在地……就这样撑到意识主动模糊过去。

     “今天还要找的地方有……”美琴的目光快速扫过仅剩的几家医院。

     “好，今天就……”

     “呱！——呱！——”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美琴的话。

     “喂？”美琴下床，从桌上摸起手机。

     “是御坂小姐吗？”电话那头是昨天的方脸医生。

     “是！”美琴认出了这声音，马上紧张起来，“黑子怎么了吗？”

     “别紧张。我是想说，白井小姐今早醒过来了，你可以过来看她。”

     “哦，好！”美琴瞬间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对了。昨天的事……”医生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和白井小姐好好商量一下，今晚之前给我答复吧。”

     “嗯……”随着这句话在美琴心里烙下一道不浅的印子，一股沮丧感忽地涌了上来。在问过多家医院依然未果后，找到医生的成功概率也被拉低到了极限。或许，这样做只是在白费力气吧，终究还是逃不过……那个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吗……

       低落的情绪被美琴一路带到了医院。直到站在那间病房门口，美琴才将自己失落的神情暂时收敛起来，尽量摆上如往常一样的笑容。即使黑子现在看不到，美琴也不想让她从任何角度发觉自己哪怕一丁点的不对劲。担心也好，疲惫也罢，都不行。这不是那个笨蛋愿意了解的，自己也一样。

       美琴附在门边倾听了一会儿，推测里边应该没人后，轻轻打开了门。

     “嘎——吱——”伴着细微的开门声，美琴第二次轻手轻脚地踱进了这间病房。

       昨天闭着的窗户不知何时敞开了，淡蓝色的窗帘左右摇摆，将透进来的光影随机切割成不同形状，其中一个梯形的光圈就软软地趴在一只白皙的手上。而手的主人此刻正静静地靠在床头、眺望窗外，好像在凝视远方某处思考什么问题一样……

       但其实没有。披散着樱色长发的少女只是在发呆，她的脑中难得的一片空白，没有像往常一样堆积着大量需要完成的事。虽说当下也不是没有需要考虑的事情，或者说正是在漫长的思考过后，她的思维渐渐步入了一个空白地带，已经不知该往何处去了。于是她就干脆待在那里，暂时放空大脑。直到，一种奇妙的感觉爬上心头。

     “黑……”美琴的嘴巴微微张开，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姐姐、大人？……”床上的少女仿佛在一瞬间受到了什么感召，身体不自觉颤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发出蜻蜓点水般轻轻的一声试探。

     “……嗯，是我。”美琴扯开嘴角笑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里能带着点儿笑意，“现在感觉怎么样，黑子？”

     “我没事，姐姐大人不用担心。”黑子也浅浅地笑了。她根据周围的声音判断着美琴的方位，调整了一下身体，正对着美琴说话。

     “……”简单的问话过后，两人沉默了下来。

       美琴在考虑该如何向黑子提起，而黑子则在等待美琴开口。在刚才美琴进来的那一刻，黑子的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想法。接下来，她想确认一下，美琴的想法。

     “黑……”“姐姐……”几秒后，两人几乎在同时开口。

     “黑子先说吧。”“姐姐大人先。”下一秒依然是不约而同地出口。

       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出了声。

     “还是姐姐大人先说吧，黑子会认真听的。”虽然看不到黑子此时的眼神，美琴还是听出了黑子语气中的坚持。

     “嗯……那好吧。”美琴拗不过，只好无奈地笑笑，拉来一张凳子坐到黑子床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美琴开始慢慢地把医生的话转述给黑子。

       在这个过程中，美琴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黑子的表情，等着黑子情绪有变，随时安慰她。出乎美琴意料的是，黑子的表情意外的平静，平静地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甚至在美琴小心翼翼地提到“失明”这个词时，黑子也只是眨了下眼（美琴感觉），就没有其他反应了。这与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实在反差太大，美琴不由得担心起黑子是不是在逞强假装自己没事。

     “黑子？……”美琴不安地向前凑近了一点，“那个，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不要憋在心里比较好……”

     “我没事，姐姐大人。”黑子还是笑着，但语气比起第一次说出这话时显得有些僵硬了，“姐姐大人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呢？希望黑子等吗？”

     “我……”本来是想说出“我会想到办法的，所以请再等等吧”，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终究还是卡在了美琴的喉咙里半天出不来。美琴不能保证自己的办法一定能取得成效，万一因此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要承受代价的可是黑子啊……但是，不可信的医术未必就能治好黑子的眼睛，甚至可能搭上性命，这更不可接受吧……

     “姐姐大人也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对吗？”在美琴的思想激烈斗争时，黑子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

     “诶？”美琴一怔。

     “姐姐大人的犹豫都写在脸上啦。”黑子歪下脑袋一笑，“虽然看不到，不过还是能想象得出来。”

     “我，并没有……”心里的想法被摸得一清二楚，美琴不禁微微红了脸。

     “其实，姐姐大人没有必要为黑子的事这么纠结的。”黑子收起了之前若无其事的笑脸，转而认真起来，“黑子没有姐姐大人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也不会被前所未见的困难击溃到失去理智。造成现在这一切的是黑子自己，那就应该由黑子自己来承担后果。黑子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孰轻孰重。所以，请姐姐大人放心吧，黑子愿意等下去。……这应该也是姐姐大人希望的吧？”

     “啊……嗯。”黑子意料之外的冷静反而让美琴一时有些发愣。不过这样也好，黑子能接受的话当然最好，剩下要努力的部分就由自己来完成吧。

     “只是……”就在美琴以为黑子不会再开口时，非常轻的一声却清晰地飘进了她耳朵里。

     “嗯？只是什么？”美琴好奇地追问。

     “没，没什么。”黑子有些慌乱地住了口，甚至偏过了身去。

       只是，黑子的心里还有一个矛盾没有解决。那就是，她一方面不希望给美琴添乱，想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但另一面她又依赖着美琴身上散发出的“光和热”，借此对抗眼前冷冰冰的黑暗。不想依赖的心理和正在依赖的现实打斗着，难舍难分。这种矛盾甚至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收了口，不然黑子会感到很羞耻的。自己刚刚才说要一人担下所有的，现在又说需要，不是很矛盾吗？

       美琴隐约能感觉到，黑子还有什么既想又不想告诉自己的事情。但她还是打算先把注意力放在“去找呱太医生”上，既然黑子都表示会等了，那自己当然要竭尽全力为她寻回属于她的光明。所以那个令人在意的细节就暂时放一放吧。

     “黑子，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大概……晚饭时间再来看你。”美琴打定主意，从椅子上起身。

     “姐姐大人！”听见美琴要走，黑子下意识身体前倾，急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伤口被撕扯的疼痛立刻传进大脑，黑子却浑然未觉。

     “怎么了？”美琴回头，恰好瞥见少女脸上转瞬即逝的慌张。

     “能不能……不，没什么……”握住的手在紧了一下后慢慢放开，黑子瞬间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缩回了棉被里。

     “哦对了，我出去的时候可以顺便给你带点儿礼物，有什么想要的吗？”

     “不、不必了……”

     “是吗……待会儿初春同学、固法前辈她们会来，”美琴打开手机瞅了眼时间，又温柔地摸了摸学妹的头，“别担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待着的。”

     “嗯……嗯，我知道了。”黑子低头乖乖地应着。

     “嗒——”一声轻响过后，少女就如卸去了所有力气般软软地瘫在了枕头上。

       说不出口。“能不能，再多陪我一会儿？”这句话，说不出口。这种貌似是出自娇滴滴的小女生之口的任性话语，黑子实在说不出口。越是在平常能轻易做到的事，在这种时候就越难实现。所有可能给姐姐大人造成困扰的事，都要尽量避免。姐姐大人也有她自己要忙的事，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扑在自己身上。更何况……

       黑子抬起手，小心地碰了碰那层厚实的绷带。

       这种情况如果终要持续下去，那就更应该早点适应。无论是姐姐大人还是初春、固法学姐她们，我都不能太过依靠。黑子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即使是这种情况也有能力照顾自己的。话虽那么说，但是……

       窗外响起的鸟儿成双成对的鸣叫，在黑子的脑中描绘出一幅比翼双飞的图景，少女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塌陷了。

       但是，黑子还是好希望，此时此刻，姐姐大人能陪伴在我身边啊……

 

Ⅳ.礼物（上）

       傍晚时分。在这个饭点，到医院就诊的人变得稀少，住院的人都在病房里饱餐过后开始静养，偌大一家医院此时空旷又安静。但还是偶有探病的人前来造访，美琴就是其中之一。

     “哒——哒——”一头扎进医院的她，目不斜视地往既定的方向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病房门口。

     “黑……”美琴进去后正要问候，却发现头发稍显杂乱的少女正斜斜地倚靠在竖起来的枕头上，小嘴微张，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黑子？……”美琴走近几步，小小声唤了一句。没有反应。

       果然是睡着了吗？

       美琴环视四周，房间内多了一捧组合花束，在近处可嗅到淡雅的清香，花丛中还插着一个“祝白井同学早日康复”的粉字小牌子。是初春同学她们来探病时放在这儿的吧，也不知道黑子下午和她们聊了什么。不过……

       美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认真打量起熟睡少女的面庞。与第一次进这间病房时看到的虚弱苍白相比，黑子现在的脸色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身上各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只是，那过分放松的神情仿佛说明，她之前一直在故作轻松，只有等到没人的时候才会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一样。

       笨蛋，肯定又在强打精神了，说不定把自己的真实病情也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还一个劲儿地让她们别想太多吧……嘛，虽然很无奈，但如果不这样，就不是黑子了嘛～

       这么想着，美琴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

     “嗯……不、不要……”熟睡的少女突然身体一动，透过绷带隐约可见眉头微皱，同时口中还断断续续地吐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诶？什么？”太过细微的声音导致美琴什么也没听清，她愣了一刻，反应过来后马上起身凑到黑子嘴边，集中注意力听着。

     “不要走……姐姐、大人……这里、好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美琴好像从那蚊子般的低声细语中听到了一点颤抖的哭腔。印象中，黑子好像从来没在哪次任务中受伤后在自己面前哭泣过，连喊句“痛”都不曾听过。但是……表面上不哭，不代表心里就一点都不渴望依靠。

       心疼地眨了下眼，美琴慢慢坐了回去。忽然发现黑子的右手不自觉攥紧了，并且微微颤抖着。这一次，美琴没有再犹豫。她伸出左手覆在那只颤抖的小手上、轻轻握住，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拍着少女身上的棉被。

     “别怕，我在。”

       掌心的温暖和温柔的言语似乎无形中化开了被恐惧包裹的少女周围缭绕的黑雾，她的眉头开始舒展，拳头也慢慢摊开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但这个狭小空间里却好像点起了一盏小桔灯，到处弥漫着温馨的空气。

     “安心的睡吧……明天有好东西送给你～就是我答应你的那个，‘礼物’。不好好睡一觉怎么有精力看呢……哈啊——有点困了……”忙碌了一个下午的美琴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困意，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虽然，这几天，已经跟舍监请过假了，但，睡在这里还是，不太好吧，我应该出去……出去……找、个地方……”

       这句话还是没能结尾，就被洪水般的睡意淹没了。美琴的眼睛都没能完全闭上，就迷迷糊糊地趴在黑子脚边进入了梦乡。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星星月亮也应黑夜之邀如约而至。夜晚的冷风从敞开一条缝的窗户溜进这间小小的病房，滑过樱发少女面庞时留下一丝寒意。

     “嗯？呜……”感受到夜的凉，黑子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刚想活动一下胳膊，却忽然感觉到了右手上原本没有的重量。

     “什……？”黑子下意识一惊，但马上又觉得这种触感很熟悉。她小心地把手背翻过来，与对方掌心对掌心，静静回味着，直到刻在记忆里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

       姐姐大人……是姐姐大人吗？

       直觉告诉黑子，现在待在自己身边的就是美琴。但暂时失去视觉还是让黑子多了分警惕，她决定再确认一下。于是，黑子悄悄把自己的手从那只温暖的手中抽出来，摸索着一点点凑近，想感受一下对方的气息。

     “呱……”正当黑子靠近时，突然的声音吓得她紧急后退，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在梦呓。

     “呱太……”

     “……”

       不用确定了，这方圆百里找不出第二个有这种幼稚爱好的家伙了吧。根据手掌大小判断，这绝不是个小孩子。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姐姐大人，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也不叫醒我，还直接睡在这里了！！我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啊！！！

       虽然很想这样大吼出声，不过黑子大概明白，美琴是真的累了。尽管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但黑子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晚上就这样趴在这里会着凉的，至少得盖点东西上去。

       其实更好的办法是用能力把美琴移到床上来，但美琴不会同意的。黑子可以想象，美琴要是中途醒了很可能会责备自己怎么直接睡着还占用了伤员的病床。那么接下来就只能……

       黑子小心翼翼地把美琴搭在自己腿上的手挪到一边，然后将棉被斜过来盖，一头铺在姐姐大人身上，另一头留给自己。这个过程对视野一片黑暗的黑子来说有点困难，虽然很努力地在推测具体位置了，但还是会不小心碰到美琴的手。好在少女睡得死，这个小小的骚乱并没有惊动她。

       一阵手忙脚乱后，黑子想了想，又把枕头调了个头，放到靠近美琴的位置。就这样躺下，黑子的脸部刚好也能接受窗外柔和月光的洗礼了，而不像昨晚那样只能待在阴影里。

       嗯……虽然姿势有点奇怪，不过似乎没有问题。而且这样能近距离地感受姐姐大人的呼吸，莫名有种安心感呢。

     “呱、呱太……”

     “还在想这个啊……”黑子不禁哑然失笑，可当她听到下一句话时却惊得张开了嘴。

     “送给黑子啦……”

     “啊？”有一瞬间，黑子怀疑自己的听觉也出问题了。她忙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下文了。

       把呱太送给我？什么意思？姐姐大人明知道我对那些幼稚的青蛙玩偶没有兴趣的。如果不是姐姐大人在胡言乱语那就是我听错了吧……啊，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黑子这样向自己解释。她伸出两只手将棉被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偷笑的嘴角，只露出还缠着绷带的眼睛部分。无论怎样，能以这种形式和姐姐大人睡在一起也是很幸福的。像个得到礼物的孩子一样，少女缩在被子里开心地扭了一会儿后，才再次把脸露出来。

       小心地伸出手，摸索着找到了之前握住自己的手后，这回换作黑子用双手轻轻包裹住它了。

       姐姐大人，晚安。

       心中默念完这句，少女就嘴角含笑地回到了梦里的世界。

       这一晚，那片冰冷的黑暗中，多了一束温暖的光。

 

Ⅴ.礼物（下）

     “哈啊——几点了……”睡眼惺忪的美琴打个哈欠，刚要睁开眼，却被刺眼的光线逼得闭了回去，只能眯成一条缝。

       今天的天空好像比昨天明朗啊……不知为何，美琴有这样一种感觉。她打算伸个懒腰，可手指刚动一下，就被什么拉住了。

       诶？我这是睡在……等等，我还在医院？！美琴猛然惊醒，瞬间直起了身子，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了下去。

       诶诶诶？！美琴愣愣地看看近在咫尺的樱发少女，又瞅瞅掉落在地的被子，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难道说，是我睡着的时候抢走了黑子的被子，然后……

     “姐姐大人？……”当美琴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企图还原事情真相时，身边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啊，不，我，这是……”美琴吓得从凳子上弹起来，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

     “什么？”还没完全清醒的黑子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听见美琴的话后，她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美琴为什么慌张，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不是啦，是我半夜起来看姐姐大人睡地很香，不忍心叫醒，就把被子分给您一半啦。”

     “啊原来如此～”美琴立刻松了口气。

     “……姐姐大人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啊不，没什么……”美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抓乱的茶色短发半遮住其脸上泛起的红晕，“那，黑子会不会没睡好？”

     “不，恰恰相反，姐姐大人在的话，黑子就睡得很好。”

     “啊，是吗……”美琴下意识把头埋了下去，尽管没有必要。

       黑子的脑海中已经能想象美琴害羞脸红的样子了。尽管觉得这样的姐姐大人真的好可爱，不过她也明白再这样下去美琴要失控了，所以还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姐姐大人今天能带黑子出去透透气吗？”

     “诶？啊，可以。”美琴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她把目光投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呢……不过，黑子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嗯，已经好多啦。姐姐大人你看，完全没问题哦。”黑子似乎对床的大小已经很熟悉了，能随意在上面活动。

     “喂，小心一点啊。”美琴紧张地盯着黑子的一举一动，一边担心她会突然从床上掉下来，一边暗暗感叹眼前这个少女的生命力之强大，明明一天之前看到的时候还是伤痕累累的样子。

     “嘻嘻～姐姐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呀？”黑子歪着脑袋，俏皮地问。

     “等吃完早饭，我就去把轮椅推来。”

     “那，我要姐姐大人喂我哦～”少女忽然撒起娇来。

     “哈？”

     “人家什么都看不到……”

     “是，是……那你乖乖待着，不要乱动。”美琴无奈地用右手扶住脑袋。

       看着黑子嬉皮笑脸的样子，美琴在心中猜测着，这里面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又有几分是伪装出来的。黑子的精神状态确实比昨天早上见到的要好了很多，大概经过一天的思考和休息，有些事情已经想通了吧。不过，要使那份笑容填充着百分百的快乐，就看今天了。昨天辛辛苦苦找到的“礼物”，拜托，一定要及时送达啊。

       同一时刻，黑子的内心也在揣摩美琴此刻的心情。经过昨天早上的谈话，黑子一直担心自己的事情会给美琴带来困扰。但从刚才的交流来看，姐姐大人的语气似乎自然了很多，应该是接受了现状吧。没有对姐姐大人造成太大的影响，真是太好了。

       之后，是手忙脚乱的喂食环节。美琴不情愿地用僵硬的动作将乘着白米粥的饭勺递到黑子嘴边，黑子则在咬住勺子后久久不愿松口，美琴不得不大力把勺子从她嘴里扯出来。但之后再喂又是同样的状况。

     “喂，黑子！这勺子是黏在你牙上了吗？快松开！！”

     “不不，难得姐姐大人亲自喂食，当然要好好品尝、慢慢回味……”

     “那你继续咬着勺子回味吧，我不管你了。”

     “啊，姐姐大人～怎么能这样……”

       于是，这场小小的闹剧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结束了。

     “真是的，都几点了……”美琴在双手解放后打开了手机，“什！已经八点半了吗？”

     “诶，姐姐大人约了什么人吗？”黑子直觉美琴是不是在隐瞒什么事。

     “嗯……啊不。总之，先出去吧。”美琴模棱两可地答道，小心翼翼地把黑子抱到了轮椅上。

       黑子张张嘴，本想再问下去，但美琴好像不愿回答的样子，她还是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来到医院门口，迎面吹来的微风让黑子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与世界隔离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不是黑子第一次从医院出来，眼里的风景却与从前不一样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医院外的景象想必也多少发生了变化吧，细微的、明显的。也许树上的鸟巢里多了几只雏鸟，喷泉里被路过的熊孩子扔了几块小石子，路边的野花开了几朵……但不管是哪种，我都看不到。

     “黑子？……”黑子的恍惚美琴自然注意到了，她想说点安慰的话，但又觉得还不到时候，最后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黑子，去感受一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吧。”

     “哎？”

     “虽然现在的世界在你眼里是没有色彩的，但是，你还能通过其他感官接触到一个普通人很少触碰的世界啊。那里或许会意外地不错哦。”

     “姐姐大人……”

     “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于是接下来，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在医院附近兜圈。

       明明还是熟悉的一切，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水声、虫鸣听起来更清晰了，花香、鸟语带给人的愉悦感好像也增加了不少。平常总是会自动忽略掉的东西，现在却给黑子一种活着的真实存在感。

       一路上，黑子如好奇宝宝一般东张西望，有时还会循着鸟声抬起头，懵懂的样子着实可爱。美琴在背后边推边注意着周围的路况，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小学妹的一举一动。

       绕到喷泉附近，黑子突然让美琴停一下，然后试探着把指头伸进了水中。清凉的感觉意外地很舒服。

     “等！黑子你手上的伤……”美琴紧张地喊出了声。

     “没事的。”黑子此刻的声音就和树叶飘落水面时一样轻，“确实，感觉不错呢。”

     “啊，是吗……那可太好了。”

     “对了，姐姐大人。”

     “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啊？这个……”美琴掏出手机瞄了一眼，“差不多快到了。嗯，其实也没什么啦，我昨天不是说过会带‘礼物’给你嘛，预计九点钟会到。”

     “礼物？”黑子忽然想起了昨晚美琴无意识的梦话，“是……呱太吗？”

     “诶诶？你怎么知道的？”美琴惊得瞪大了眼，难过地作抱头绝望状，“啊真是，知道了就没有神秘感了嘛……”

     “为什么是呱太啊……”如果黑子现在眼睛没事的话，一定会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因为，那个呱太可是限量版，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啊！”

     “不，我不是在问这个……”

     “刺——”这时，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在两名少女的身边响起。两人同时一愣。

     “好久不见了。”一个沉稳的男低音从车窗后传出。

     “啊，医生上午好。您愿意提前回来，真的非常感谢。”美琴笑道。

     “不，本来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来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黑子愣住了。这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不是那位长得像呱太的医生吗？！

     “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详细情况回医院说吧。”

     “嗯，是！”美琴积极回应着。

       车子再次启动，向停车场的方向奔去。美琴也把轮椅调了个头，准备往回推。

     “……姐姐大人！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怔了好半天的黑子终于有了反应，控制不住地叫起来。

     “是给黑子的礼物哦。”美琴附在黑子耳边小声说道。

     “但，你不是说……”

     “确实是呱太呀，活生生的呱太。”这一刻，美琴笑得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Ⅵ.终章

     “姐姐大人真是，‘欺骗’黑子很有趣吗？”

     “才不是欺骗呢，只是想给黑子一个惊喜啦～”

       自呱太医生回来那天起，又过了两天，黑子便出院了。虽然医生建议最好再多休整几天，但耐不住寂寞的黑子还是提前出院了。于是那天放学后，美琴就到医院去接她了。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途经之前待过的喷泉，黑子不由得想起美琴说要送礼物的事。当时美琴说是送“呱太”，黑子自然而然认为是指呱太玩偶、呱太挂件那类的东西，还觉得美琴会送自己这种幼稚之物也太奇怪了点。结果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呱太医生。这让黑子有种被捉弄的感觉。这么想着，不满的话便脱口而出了。

     “这种事情姐姐大人应该早点说的嘛……”

     “本来找到医生后是想马上告诉你的，可你当时不是睡着了吗？所以，我灵机一动，把这作为惊喜啦。”美琴脸上那副“我真机智”的表情让黑子哭笑不得。

     “所以，姐姐大人那天离开医院就是去做这件事吗？”

     “对啊。找那个医生真的很困难呢，我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那最后……”

     “最后是在气到去踢自动售货机的时候，被他劝阻的。”

     “售货机？……”

     “嘛，可以说是运气不错啦。虽然有意去找没找着，但能无意中碰到也是有缘分哪。”

     “那可真得感谢售货机……”黑子听着这神奇的偶遇，不禁吐槽道。

       言语间，万簇金箭似的霞光，从云层中迸射出来。吸饱了霞光的鲜红云朵，在空中来回摇曳，像是在欢乐地摇摆。

     “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还能看到晚霞。”黑子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张开五指，光圈散落好似为少女白皙的右手铺上了一层亮丽的金粉，“像做梦一样。睁眼闭眼间，梦就醒了。”

     “是呢。”闻言，走在前面的美琴也站住了。

     “姐姐大人，那个……”黑子突然微微低下了头。

     “怎么啦？”美琴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学妹。

     “就是，嗯，如果……”黑子扭捏了半天，终于还是小声地问了出来，“如果黑子真的变成了盲人，姐姐大人会怎么样啊？”

     “你觉得呢？”

     “嗯……姐姐大人可以不用管黑子，去忙自己的事就好了。黑子能照顾好自己的……”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啊？”

     “但是，黑子不能给姐姐大人添麻……诶？”突然感觉自己的脑门被轻轻地点了一下，黑子愣愣地抬头，看见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美琴正无奈地笑着用食指轻轻戳在自己脑门上。

     “我不是早就说过，碰到什么要紧的事‘可以来依赖我，我不会觉得麻烦’吗？”橘红色的夕阳将美琴原本就俏丽的脸映照得更加动人，“所以，如果你有一天真的看不见了，那么我会把自己的眼睛‘借’给你。”

     “什么？不行，黑子怎么敢要姐姐大人的……”黑子一听这话，吓得急忙摆手。

     “笨——蛋。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我的意思是，让我做你的双眼。你什么都别想，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就行了。”美琴放下手，侧过身，“来，闭上眼睛，把手给我。”

     “诶？”黑子的脸霎时变得和天上的云朵一样红。

     “快啊。”美琴催促着。

     “哦……是。”黑子乖乖地闭上眼，把手搭在美琴伸过来的手上。

     “好，我们回去吧。”美琴紧紧握住那只小手，慢慢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起初黑子还有点紧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一路走下来十分顺畅，她也就慢慢放心了。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黑子心里的温度也开始急剧上升。

     “等！黑子？！”正专心向前走的美琴突然感觉左边的胳膊往下一沉，扭头一瞧发现黑子整个人都扑到自己手臂上紧紧地抱着了。

     “黑子！快松开！！”

     “不要！不是姐姐大人说要黑子把自己交给你的嘛？”

     “我只让你拉手，没让你抱着我的手臂！”

     “有什么关系嘛～要不，姐姐大人闭上眼睛，黑子来领路？”

     “等！黑子，快放开你的手，我看不见前面的路啦！！”

     “姐姐大人别怕，请放心投入黑子的怀抱吧！”

     “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再不适可而止的话——”

     “嗷哦～～～”

       愉悦的悲鸣回荡在渐渐变暗的天空。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将夜幕打开一道缺口，也为少女们指明归去的路。

 

下一棒： @焚殷殷殷殷殷